第27章 倾 诉

张宁没有勉强龙秋劝阻洛美，但是余婉茹在这里出现的确是棘手，也不知洛美跟她发生摩擦了没有，她担心了五年，这五年里她看着女儿从亲人变成仇敌，这这不是她的本意，最终的根源还是因为自己太贪心的缘故，看着女儿失明的样子她真希望所有的罪孽都有她来承担，五年了，洛美偶尔会回一趟家，可是回家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例行的公务，在白氏庄园是那里最得宠的小姐活，被爷爷奶奶宠爱呵护，在那里她无忧无虑，即便如此洛美还是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本来她想送洛美跟龙秋去条件更好的学校去念书，可是俩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非要混到这工薪阶层子女上学的地方，公公已经分配了财产照理她的心应该很轻松才是，可是为什么感到不安呢？为了缓解内心的不安她只能再见余婉茹一面。

天气真的变冷了，还是自己的心感到冰冷，在灯火闪耀的夜晚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难以忍受，于是她拨通了余婉茹的电话，就这样她们在洛美学校附近的湘雅咖啡馆见面了，张宁看着精神状态良好的余婉茹心中便稍有安慰，只要这位不乱那么一起都还可以转圜，想必也没什么事情可担忧的，余婉茹坐在她的对面说：“真巧，上次跟您的侄子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喝茶，没想到您会来到这里。”

张宁说：“听说你在这里执教，没想到会是他们所在的学校。”

余婉茹说：“我也没想到，您的女儿和侄子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光是外貌就足以吸引人了，尤其是你的侄子他有着比同龄人早熟的稳重，他很优秀。”

张宁勉强的微笑说：“看来我的女儿已经做出了令你难以接受的事，她会伤害你在我意料之中，如果她得罪了你，就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感激不尽。”

余婉茹疑惑的问：“您的女儿失常的时候还真是可怕。”

张宁说：“她做过分的事了吧？尽管我知道她一定做了，还是想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

余婉茹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举动，因为讨厌我经常在我上课时逃学，这会影响她的课业的。”

张宁苦恼的闭上眼睛，用右手支着额头无耐的叹息一声，余婉茹看见她疲惫的样子说：“看来你的女儿比我想象的还要难以沟通，作为母亲的你也不行吗？”

张宁说：“余小姐，这件事已经平安的过去了五年，我希望这个秘密能维持八十年，甚是更长的时间，你明白吧。”

余婉茹说：“您不用担心我会泄露秘密，那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张宁说：“要不我帮你换一个工作吧，省的跟他们见面弄的大家都焦心。”

余婉茹微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然后说：“我好不容易跟自己的男朋友在这里重逢，却因为你女儿的蛮横无理就要我做出毫无道理的抉择，你觉得这合理吗？”

张宁被余婉茹问怔住了，她说：“这也是为你们着想，我女儿的个性很古怪我怕她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余婉茹说：“您担心我可以理解，可是在过去的这五年时间里，我努力远离你们，远离人群，现在我的人生正处于一个非常时期，我也想要追求幸福，过正常人的生活。”

张宁说：“你可以开出条件。”

余婉茹说：“条件是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张宁第一次听见余婉茹斩金截铁的话，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这不是打扰是为你考虑。”

余婉茹说：“没有人会无原无故的为我考虑，更何况是你们。”

张宁问：“你决定了要跟你以前的男朋友在这里继续恋爱？”

余婉茹肯定的回答：“是的。他的家在本市，而且离学习也近。”

张宁困惑的摇摇头，说：“这算怎么回事？”

余婉茹不再说话，安静的喝着咖啡，其实她很想问洛凯怎么样了，他有多高，是胖是瘦，是否可爱，但是这些话到嘴边都咽回去了，从洛凯出世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们今生见面的几率很小了，张宁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洛凯的照片。”

余婉茹拿起照片沉思了一阵，然后用手扶摸着照片上的小人儿，他的脸跟自己一个样，照片上他偎依在张宁的怀里，如果拿给陌生人看这张照片都会以为他们是嫡亲的母子，可是作为洛凯的亲生母亲一眼就看出他是按照自己的模子刻出来的，唇边露出的笑容跟自己一个样，她问：“为什么突然给我看孩子的照片。”

张宁说：“为了你的孩子，也为了我的孩子。就请你再退让一次吧。”

在余婉茹看到洛凯照片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她不要妥协，余婉茹说不出为什么，她也不再用委婉的语言来驳回张宁的建议说：“为什么要我像一个见不得阳光的毒草隐藏起来。”

张宁用肯求的语气说：“余小姐，婉茹。”

余婉茹心里在想：“如果不是这样你会把洛凯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吗？洛凯，我的孩子，妈妈真想你呀。”

张宁说：“既然如此，我的女儿再有什么冲动的举动，那就只有请你多多原谅了。”

余婉茹漫不经心的笑着说：“您的女儿本性不坏，她只是有很严重的心结才会有那么极端的性格。您还是给她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治疗吧。”

张宁如梦初醒说：“从来没有人这样提醒过我，她是不会去看那种无聊的医生。”

余婉茹说：“尽早吧，她还不到二十岁，早一天治疗早一天恢复，这样你们沟通起来才比较容易。”

张宁苦笑：“从小她只认她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除了他们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余婉茹说：“您的女儿如果需要治疗，我有精通心理学的同学，我多虑了，以白家的地位什么样的好医生找不到。”

张宁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说：“再说吧。相反我们洛凯倒是让我省心不少。”

余婉茹问：“那孩子，很听话吗？”

张宁不再像先前那样有所忌惮她说:“没错，很听话的一个孩子。”两人谈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分手。

洛美因为浑身发冷朝教学楼走去，在逐渐变冷的季节里她的心更冷，于是裹着紧衣服在操场上打转，但是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章可儿又忙着跟费杰约会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她，老窝在宿舍也不是办法，刚从小卖铺里出来的景灏看见她在没有方向的打转于是就跑过去问：“你的视力完全清晰了吗？”

洛美一听是景灏声音就说：“还不能，能让我再快点好起来吗？”

景灏说：“你不要慌，药敷够了眼睛自然就好了，你感觉不到冷吗？天上一直下着毛毛雨呢。”

洛美说：“嗯，感觉到了，我想尽快好起来，我们家的巫婆已经知道我失明的事了，要是传到爷爷那里他们会更担心的。”

景灏迷茫的“啊”了一声，洛美说：“我妈。”

景灏说：“你怎么说她是巫婆。”

洛美说：“只要她出现我就别想安生了。”

景灏明显的感到洛美的手在颤抖，她问：“不至于吧，她是你妈妈。”

洛美说：“正因为是妈妈才可怕，好冷，好冷。”

景灏听不懂于是说：“走，我们回宿舍，我帮你敷药。”

回到宿舍后景灏帮她盖好被子，又帮她敷上药，景灏在想洛美到底在怨恨什么，今天已经是给她第四次敷药，按照医生的嘱咐，她恢复的很快，照理她恢复的好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的状态却是异常烦躁。

生长在农民家庭的景灏怎么会理解白洛美此时的心情，当白洛美听到她妈妈声音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担心了，哥哥是出于好意让妈妈来看望自己，如果自己是死了那就是一了百了，可是这种失明的状况让关心自己的人知道他们会担心，让憎恨自己的人知道他们就会兴风作浪，父母，这些年来跟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建立起过信任，他们才是整个环节里最难应付的，即使他们出于好意也不行，但愿自己的妈妈不会把自己失明的消息带回汀市，为了避免自己担心的事发生她摸着墙一步一步的从女生宿舍楼里出来，来到龙秋的教室，詹伟强说龙秋去后操场打球了，看着步行艰难的洛美詹伟强只好牵着她的手来到操场上，满身是汗的龙秋见洛美的视力有所好转，就从球场退出，洛美说：“哥吗，你知道你这次的举动有多糟糕。”

龙秋拉着洛美来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问：“有什么不对吗。”

问完这句话以后龙秋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让他紧张的事，他自言自语道：“我这个白痴。”

洛美道：“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那个傻瓜妈妈不会把我失明的消息传到家里去吧。”

龙秋说：“家里如果借助舆论说你彻底失明，他们就会要求重新分配财产，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洛美说：“你还记得我十二岁时，爷爷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宣布我是白氏未来的继承人时，家族里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攻击我的吗？”

龙秋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他记得当时白雪英跟白雪川硬要说洛美患有严重的精神病不能继承家族的企业，当时洛美经过医生的治疗诊断已经痊愈，可怕的抑郁症没有导致她成为精神分裂病人，那时两位长辈就拿出这样的借口开始了财产纷争，这场纷争持续了五年，如果让他们知道洛美视力出了问题他们会怎样？会向舆论透露她永远看不见了吗？

龙秋安慰道：“婶婶不会这么没理智。”

洛美焦虑的说：“可是那个笨女人用我暂时失明的事要挟我去看心理医生。”

龙秋说：“什么？！”龙秋的心震动了一下，心想：“该死！如果洛美失明的事让景灏早一天知道了，我就不会犯这么大的失误了，可是现在这一切怎么收场？”

他问：“你十二岁时经医生确诊就已经彻底恢复了，她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不觉的奇怪吗？”

洛美说：“活见鬼！为了我手里的财产。”

龙秋说：“那你答应了吗？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吗？”

洛美说：“我才不要咧！”

龙秋的心也乱糟糟的，他问：“那婶婶会把你失明的事告诉家里人吗？不行，不行，那样会出乱子的，爷爷的身体怕是经不起这件事引起的冲击。”

白洛美烦躁的说：“真讨厌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况。”

龙秋说：“我们现在能得以跟工薪阶级的子女们待在一起是好不容易隐瞒身份才实现的，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到我们拿毕业证。”

他拉住洛美的手说：“走，我先送你回宿舍，然后就去找婶婶。”

洛美自己的手虽然也在抖可是还是明显的感到龙秋的手也再抖，她说：“哥，你也不愿意想起那件到现在都还在让我们恐惧的事吧。”

龙秋抱着头说：“别说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宿舍。”

龙秋的头有点眩晕，都说人在少年时受的创伤不是轻易就能抹去的，可是这种恐惧的感觉到现在还是纠缠着自己和洛美，如果可以他也想除去这心中的阴影，他们俩从小就失去了相信别人的天赋，这些年来他们是这样保护自己的，也是这样保护白氏的，可是婶婶用这种办法来逼迫洛美接受治疗，这只会让人从心里更加排斥，她到底想干什么？

从洛美班导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一脸的笑意，还没走几步就被龙秋截住了，他说：“婶婶，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洛美的病早就好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她找心理医生，等到寒假我们回到汀市在接受治疗不行吗？”

张宁脸上露出了不妥协的笑容，龙秋很厌倦这种笑：“什么？秋子你拿你婶婶开玩笑吧，如果不是逮住这个机会她永远都不会听我的话的。”

龙秋问：“你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还是要一个崩溃的女儿？”

张宁傲慢的笑容说：“我有生第一次拿住你们，就是为了有一天不至于她崩溃才去看医生的，这有错吗？”

龙秋说：“没错，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回到汀市我们会去的。”

张宁说：“你当婶婶是三岁小孩吗？错过治疗时间谁负责？”

龙秋说：“婶婶，您要干什么？向外界宣布洛美的病情吗？不拍影响白氏的声誉吗？”

张宁不想跟龙秋多费唇舌，她说：“是余老师的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等我安排好时间就来接你们。”

龙秋吼叫道：“婶婶－－！如果非要这么做，您就再认不回洛美了。”

张宁坚持自己的想法。看着婶婶离去的背影龙秋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觉得双脚不听使唤了，于是拨通了楚桓的电话：“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双脚不会动了。”

也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楚桓说了什么，龙秋勉强打起精神又觉得可以走路了，走着走着他想起了张宁婶婶的一句话：“是余老师的同学…..”

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是由于外人搅浑水，龙秋心中怔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他气冲冲的跑到余婉茹的办公室，他看见余婉茹在批改作业，余婉茹看着一脸愤怒的龙秋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就问：“有事吗？”

龙秋露出鄙夷的笑容：“本以为老师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想不到你跟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没有不同。”

余婉茹不解的“嗯？”了一声，龙秋的表情足以冻死鲜艳的花朵，说完他离开了教学楼。

在宿舍坐不住的洛美抚摸着墙壁在楼道里来回走动，不一会儿就听见章可儿叫道：“洛美，你哥哥电话。”

接到电话后就听见龙秋说：“没别的办法，尽快治好眼睛就是上策，一定要拖延时间不去医生那里，为你恢复视力争取时间。”

白洛美怒火道：“她吃饱没事做了吗？不安心谈她的恋爱，还挺关心白氏的家事。”

龙秋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婶婶这样逼迫我们呢，是对以往你不听话的报复吗？”

洛美说：“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哥，哥，你还好吧。”

她听得出龙秋的声音在发抖，龙秋说：“还好。”

这时，307宿舍的马飞也不知从他女朋友那里弄到一条漂亮的围巾在宿舍里炫耀，在宿舍里的所有人都抢着试围巾，梁栋试围以后就说：“六哥，挺好看的，你围一下，等有机会我们也去买一条。”

没想到围巾刚放到龙秋的脖子上，平时帅气十足的龙秋大叫一声晕过去了，在电话另一头的洛美听见哥哥大叫一声，然后就听见307宿舍慌乱的声音，她对着电话拼命叫喊都没有人接。洛美放下电话心想：“哥，你要是倒下了，我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了。”

模糊的视线再加上现在的心情已经六神无，洛美于是就拨通了201宿舍的电话，洛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景灏，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只想听听。”

一边吃苹果的景灏一边说：“洛美，我下午放学后就去给你换敷料，你今天觉的比昨天好些了吗?”

洛美说：“你困惑的时候都做什么？”

景灏哈哈笑道：“当然是吃好吃的了，像现在。”她咬了一口苹果的声音传到洛美的耳朵里，白洛美听见景灏快乐的声音她慧心的一笑说：“没事了，真是羡慕你，你吃吧。”

白洛美内心突然坚强起来，她想：“等待，忍耐，我要耐心等待到自己恢复视力，妈，你会为这次的威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