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追数
百几十米的村路，文孝贤磨蹭了五分钟才开到头，也不管认不认识，都热情地跟周围村民打招呼。
“各位叔伯阿婶，我先回家见阿妈，得闲来我家食饭。”
下车穿过几排村民自建的砖瓦房，文孝贤停下脚步，在朱淑薇诧异的目光中仔细认了认路，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绕过一架老旧的水车，他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一世的‘家’。
红砖修建的一间平房，占地约莫五六十平米，门前砌着一个灶台，上面架着口煮猪食的大锅，灶台附近的墙面因为多年烟熏火燎，和房顶的瓦片一样漆黑。
在文孝贤的记忆里，他家条件在米埔村只能算中下游，因为父亲文忠泰死的早，外嫁过来的母亲罗思萍举目无亲，所以家里就算逢年过节，也只有三两个友邻来串门。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文孝贤就看到家门口挤着一堆人。
“寡婆萍，你不用再讲废话，总之你老公冯永安在我们赌档输了六万块，他答应把女儿卖给我们抵利息，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今天必须把人交出来给我！”
文家门前，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青年男人抖动手里借据，正凶神恶煞朝罗思萍放出狠话。
穿着朴素的罗思萍张开双臂拦在门前，分毫不让：“我只有文忠泰一个老公，他一早变死鬼下去卖咸鸭蛋，就留给我两个儿子，你说的女儿我不知道。”
“扮嘢啊你！我来之前一早打听过，冯永安是你第二任丈夫，他个女冯宝儿一直留在你家，昨天晚上还有人见她砍柴回来，识相点就开门交人，否则我放火烧你全家！”
花衬衫青年脸色凶狠，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也跟着开口叫嚣，四周还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敢怒不敢言。
人群外，朱淑薇看清状况，问道：“黑社会追数喔，要不要打电话报警？”
“被追数的就是我阿妈。”
文孝贤冲她笑笑，不去看朱淑薇错愕的表情，几步走上前去，分开人群语气夸张的叫道，“喂！发生什么事这么热闹呀？”
罗思萍见他回来，皱了下眉：“阿贤，你先进屋，这里没你的事。”
文孝贤答应一声，正要往她那边靠近，却被花衬衫青年拦住。
花衬衫青年仰着脖子，像磕过药似的脑袋一摇一晃，一副欠打烂仔的模样，用手指着他喝道：“你就是寡婆萍的仔啊？你老豆欠了我们六万块，我话你知……”
文孝贤抿嘴一笑，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接着从裤袋里掏出锃亮的雪茄剪，将他刚才指过自己的那根食指套进剪刀孔洞中，用力往下一握！
咔嚓！
花衬衫青年脸上的怒容转为错愕，低下头去，一截还在轻轻蜷缩颤动的断指落在脚边。
“我挑你……啊！”
紧随而至的剧烈疼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粗口都骂不出来，用力挣脱文孝贤的钳制，青年捂着断指伤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跟在青年身边的两个小弟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壮胆，恶狠狠朝文孝贤扑来。
不过文孝贤毕竟做过几年武师，身手矫健，对付这种烂仔绰绰有余，只三拳两脚就将两人打翻在地。
两个欺软怕硬的烂仔知道碰上硬茬，索性躺在地上装死。
“闪啦！现在带着断指赶去医院，说不定还能接上。”文孝贤甩了甩手上的血污，抬头看向捂着伤口的花衬衫青年，开口提醒。
“听到没有！执返我的手指，执返来啊！”花衬衫青年痛苦的朝小弟嘶吼。
躺在地上扮死狗的小弟偷瞄文孝贤，见他说完话便转身离开，这才蹭的站起身来，捡起地上断指返回青年身旁。
花衬衫青年咬牙切齿，冲文孝贤的背影撂下狠话：“僆仔，你好嘢！够胆就留在这别走！”
文孝贤扭回头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走不走你不用管，但是如果你再不走，很快就会断第二支手指。”
青年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在两个小弟的搀扶下匆匆离开。
吓退对方，文孝贤迈步走到墙边的按压水井旁，冲不远处有些发愣的朱淑薇招招手。
朱淑薇快步上前，扫了眼四周还留下看热闹的村民，率先说道：“目击者太多，这单伤人案我最多帮你打成正当防卫……”
文孝贤自顾自蹲在水井边，扬起被血染红的双手：“喂！可不可以先帮我打水洗手。”
朱淑薇一怔，哦了一声，动作有些笨拙的一下下按压着水井把手。
借着井口流出的水柱，文孝贤细致冲掉手上血污，又用肥皂搓洗一遍，这才重新站起身来，望向站在门口的罗思萍。
“阿妈，肚饿啊，煮碗面给我食先。”
洗手时酝酿出的情绪，让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
文孝贤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的朱淑薇：“这位是我一个律师朋友，等会一起食饭，我先进去看下宝儿。”
罗思萍仿佛没看见文孝贤刚才伤人的一幕，只字不提，她的目光在朱淑薇脸上转圜几圈，朝她点点头，稍稍扯了下嘴角。
“好，你先带朋友进屋里坐。”说完这句，罗思萍又转身敲敲门，“宝儿开门，你大哥回来了。”
门栓响动，半扇房门从里面拉开，十五岁的冯宝儿从里面探出脑袋，眼圈发红显然才哭过不久，等看清门口的文孝贤，女孩破涕为笑，惊喜的叫了声大哥，冲出门扑进他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文孝贤愣住，过了几秒才笑着开口：“冇事了，放心。”
冯宝儿没有察觉到异样，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屋里走去，文孝贤回头冲朱淑薇挤出个无奈的笑容，迈步进门槛。
朱淑薇环抱双臂，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外。
没见面之前她只知道文孝贤有间皮包公司，后来看到他从大飞陈那里购买跑车，还以为对方是个豪门阔少。
可转头他就说要用高息从村民手里募集资金，像极了商界老千。
紧跟着又手段凌厉狠辣，解决掉上门追数的大耳窿，现在则换上一副有情有义的好大哥形象。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天之内，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男人身上。
看着堂屋里被冯宝儿按在椅子上，含笑听她讲话的文孝贤，朱淑薇突然发现以自己的阅历，居然有点琢磨不透这位新认识的年轻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