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1-05 地下过山车
从头到尾，只是凌翼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骸骨绵羊与莫名出现又消失的乘务员到底是真是幻，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比起这些已经暂时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有些人显然对另一件事情更加在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S盯着凌翼，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说过，”凌翼两手一摊，实话实说：“我忘了。”
“我曾在一本信仰时代的古籍上翻到过，能够被普通人看到，可以肆意影响现实的虚构怪物，是一种位格极高的超凡存在，”教授同样盯着凌翼，镜片后的目光深邃：
“一支全副武装的专业神职人员战斗小组，遇到这样的存在……只有一成几率。”
护士姐姐喉咙耸动，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她的实力，比一整队传说中的古代武僧还要强？”
教授冷哼一声，反光的镜片挡住了她的表情：“一成几率……逃走，活下来。”
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教授这时提及此事，几乎已经是在明示大家别忘了【乘客须知】的提示了。
如果车厢内混入了什么“乘客以外的东西”，谁也别再想下车了。
凌翼微微歪头，随即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用坚定的信念否定幻想，可并不是什么需要强大武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何况若真像你猜的这样，为了能够活着逃离这里，不是更应该和我搞好关系吗？”
凌翼并未对车厢内的任何人产生过明确的信任。但她这么说，也并未托大，而是有一种近乎机械记忆般的明确印象：
哪怕排除掉否定幻想的捷径，解决这样的危机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这不由得让她就找人的目的之外，对自己所遗失的记忆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
我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呢？驱魔人？超能力者？好像还挺让人期待的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调侃道：
“否则的话，如果我真的不是乘客，还拥有你所恐惧的那种力量。你觉得，还有什么能束缚我……”
凌翼说到一半，突然猛地一怔。
轰！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所有人的思绪。
凌翼从未在地铁上遇到过这种程度的颠簸。是那种普通人非要死死拉住把手，才不至于被甩到墙壁上的程度。
窗外，隧道墙壁上的线缆忽上忽下，标示着这一段的车轨就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根本就没有修在同一水平线上。
下一秒，血色的灯光干脆全部熄灭了下去。
金属扭曲摩擦的吱嘎声，彻底淹没了乘客们无助的尖叫。
地铁仿佛变成了通往地狱的直通车，在一种早该脱轨撞毁的，极度扭曲的运动中，莫名其妙地勉强维持着行驶。
最后偏又在不知几分钟的死亡之旅后，渐渐恢复了原先的平稳运行。
伴随着噼啪电响，毫无感情的冷光重新点亮了车厢……
却混杂了一抹不愿褪去的血色。
车厢中原本的六人，此时只剩下五个。
就在凌翼的脚边，小雅面朝下趴在血泊中。
S冷着脸走了过来，步履稳健。
她丝毫没有其他人剧烈颠簸后那种不适，路上还满是警惕地扫了凌翼一眼。
毕竟除了主动放开她这事以外，凌翼从未曾真正洗脱过通缉凶犯的嫌疑，现在还要再背上一条“不是乘客的怪物”。
S掏出一副塑胶手套戴在手上，蹲在血泊中的女孩身旁干练地检查起来：
“已经没救了，死于利器割破颈动脉的失血……”说着，她抬起脸看向凌翼：
“显而易见，车厢本身并不存在这样的锐物。”
收敛起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凌翼视线扫过【乘客须知】，呼吸比先前稍微急促。
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又一次余震般的突兀颠簸，S的身形终于也晃了一下。
地铁在减速。
与太平间般的内景截然相反，一盏盏老电灯串起来温暖的，柔和的橙黄色光晕，逐渐点亮了车窗外的景象。
车停下了。
窗外，是一座凌翼从未见过的，充满怀旧气息，让人不禁怀疑其建成年代甚至在地铁发明之前的复古站台。
摆满零食和报纸的售票亭窗口，只能隐约看到一双苍老的手掌，不断点着币种不明的巨额钞票。
售票亭边上，是印有《冰山区》三个繁体大字的站牌，以及站牌下像是手工画上去的古老广告。
广告上用那种商业漫画刚诞生时代独有的笔触，生动描绘出一个小女孩夹着一本笔记，一脸惊惶地试图用双手稳固摇摇欲坠的积木城堡。
像是一部恐怖片的广告，带有某些外人无法理解的隐喻。
在凌翼的直感中，这座站台既温馨怀旧，又掩藏着阴森的诡异，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S皱紧眉头，用只有身边的凌翼能听清的声音，自顾自嘟哝着：“真奇怪，是没见过的站台啊……”
“这孩子不是说了，地铁有时会停在本不应出现的站台。”凌翼仔细打量着站台上每一处细节，试图寻找到反常之处，几乎下意识便回复了S的疑惑。
冷不丁地，教授严肃的咳嗽声打断了凌翼的观察。
几乎就在一秒之内，凌翼立即意识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如果小雅的死因是触犯了【乘客须知】上的规则，身为乘客表现出对地铁运营规则的了解……
那么她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岂不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而自己之所以会随口讲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由于S的嘟哝。
再多想一步的话，一个从事刑侦专业，对于心理学，思维习惯，言语诱导都有着相当理解的职业侦探，为什么要用仅能让她听到的声音，说出那么一个问题？
甚至于，S那张证件的真伪，根本就不是在场任何人可以分辨的吧？
就像护士，教授，小学生一样，侦探这个职业，也是非常容易博取陌生人好感与信任的吧？
这一刻，【乘客须知】上的一句话适时闪过凌翼的脑海：
“如果车厢内不止搭载有乘客，本列车将不再开启车门，直到仅剩乘客存留为止。”
……